涂料难舍“抗甲醛” 行业人士望化解争议

在行业内，我们究竟该对“抗甲醛”等功能概念持有何种态度，却不是十分明朗——希望化解争议，同时不愿轻易舍弃。
　　肇始于去年9月的涂料“抗甲醛”功能争议依然在发酵。
　　本以为经过一年时间的沉淀之后，这一争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化——“抗甲醛”功能的宣传还将在涂料产品中继续，甚至进化；更多的环保功能依然被印刷在涂料的包装桶上，继续吸引着消费者的眼球。
　　但中国涂料工业协会（简称“中涂协”）的一纸声明再次搅动了这趟“浑水”。10月21日，中涂协发出声明，呼吁暂不再将“抗甲醛”作为卖点进行宣传。中涂协表示，这是本着对涂料行业与广大消费者负责的态度，对此类产品进行了较为细致的研究后发出的。
　　然而在市场上，“抗甲醛”等功能涂料的宣传仍甚，其宣传效应亦不示弱。有经销商告诉记者，“抗甲醛”是消费者最关注的涂料功能之一，相关产品很受欢迎。而有企业人士也表示，“抗甲醛”等功能产品是大潮流。
　　因此，一份不具备强制性的来自行业协会的声明，以及附带其中的“呼吁”，能引起业内企业的多大响应？这还需要时间的验证。但从市场需求现状看来，答案显然不容乐观。
　　无论如何，这份声明的出现表明，涂料“抗甲醛”的争议仍将存在。标准的缺失、监管的缺位、市场的需求等，或许是这一话题持续发酵的土壤；但是在行业内，我们究竟应该对“抗甲醛”等功能概念持有何种态度，却不十分明朗——希望化解争议，同时不愿轻易舍弃。
　　争议再起
　　王奇（应受访者要求，此为化名）对去年9月中国消费者协会（简称“中消协”）公布的“15种涂料比较试验结果”依然耿耿于怀，因为他所在的企业的其中一款墙面漆产品“躺枪”了——中消协的这次比较试验的重点是样品的甲醛净化功能，而该墙面漆产品的甲醛净化性能、甲醛净化效果持久性、涂层耐沾污能力三项指标均被评判为最差的1颗星级别。有媒体在报道中引述业内专家的话表示，“1星的评判结果可视为几乎没有甲醛净化功能。”
　　“中消协的这个比较试验明显是向外资品牌献媚！”在上述试验结果出来后，王奇曾愤怒地指出，“只有立邦和多乐士的结果是最好的，而包括三棵树、嘉宝莉、美涂士等知名民营企业的产品在内的一众国内品牌产品，都被评为‘甲醛净化效果不佳’。中消协这是在帮着外资品牌打击国内对手，而我们则是陪葬品。”
　　这一试验结果给国内涂料品牌带来的负面效应立竿见影——国内各种媒体对此进行了集中报道。其中《北京商报》在报道中如是指出：“都芳、华润、嘉宝莉等国内外知名涂料品牌，都成为涉嫌功能忽悠主角。”
　　很快，中涂协对中消协的比较试验结果作出了回应。中涂协呼吁消费者理性看待内墙涂料的抗甲醛性能。中涂协秘书长杨渊德强调“该抽检是对社会和消费者负责”，并表示已督促相关企业把公告产品送往多家权威机构复检，以对照中消协的抽检结果。
　　直到2013年4月，中涂协才公布了一个抽检结果。这次根据相关国标并委托国家建筑材料质量监督检验中心进行的检测结果显示，所抽检产品（基本与中消协的抽检产品对应）测试结果均符合一等品或优等品的要求，针对公众比较关注的环保指标和甲醛净化性能，“从抽检比较结果来看各品牌间没有明显的差异”。
　　原本以为这次有关涂料甲醛净化性能的风波会就此淡出媒体与消费者的视线。而对于涂料企业来说，经历了这一风波并没有对其生产和销售“抗甲醛”产品造成太大的影响。记者在市场上走访发现，标注“抗甲醛”性能的涂料产品的销售依然乐观。
　　然而，2013年10月21日，中涂协再次发出《中国涂料工业协会关于“抗甲醛”等概念问题声明》（以下简称《声明》）。在声明中，中涂协引用了今年4月的抽检结果，强调“测试结果均符合一等品或优等品的要求”的结论；但增加了“对甲醛净化性能指标情况的分析”、“理性对待涂料‘抗甲醛’宣传”等部分内容。其中在“理性对待涂料‘抗甲醛’宣传”部分，中涂协指出，经过以上分析，鉴于诸多问题尚需涂料行业进行进一步的细致研究，甲醛作为建筑内墙涂料的一项辅助功能，被宣传为主要卖点是不恰当的。
　　中涂协进一步呼吁，在甲醛净化性能对室内空气实际作用得到科学周密的论证前，各相关企业在对内墙涂料产品进行宣传时，暂不再将“抗甲醛”作为卖点进行宣传，广大消费者不以此类宣传作为选择与购买涂料的参考依据。
　　中涂协的这一表态，再次将涂料“抗甲醛”等概念问题置于表面，并引发新一轮有关涂料功能概念的讨论。
　　功能非虚
　　虽然遭受了非议与证伪的过程，但是涂料企业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对产品路线作出太多的调整，更多的是选择了坚持。
　　在“海藻泥全能净5合1”产品“幸运地”被中消协抽检并得到1至2颗星的净化甲醛能力评价后，嘉宝莉选择了公开回应。嘉宝莉方面表示，目前国家对甲醛净化效率和甲醛净化效果持久性的标准分别为≥75%、≥60%，公司的产品检测报告均显示合格。
　　而几乎没有一个涂料品牌（包括没有进入中消协抽检范围的）选择向中消协的这份名单“妥协”。记者对多个涂料企业进行了采访，对于是否生产有具备“抗甲醛”功能的产品的问题时，他们无一例外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也就是说，在中消协以及媒体的舆论压力之下，涂料企业并没有停止“抗甲醛”产品的生产与销售。
　　但也有企业选择不在包装上明显标注“抗甲醛”等功能描述。中山市杜威涂料有限公司总经理黄金武就表示，“（我们）有生产‘抗甲醛’功能的产品，但在该产品包装上并没有明确标注是‘抗甲醛’产品。”王奇也表示，对于具有“抗甲醛”功能的涂料，只是在包装上作简单的说明。
　　事实上，无论是中消协还是中涂协的抽检结果，均承认了这么一个事实——这些标注了“抗甲醛”功能的涂料产品，其功能是存在的，只是功效大小不一样。
　　根据中涂协的抽检结果，所抽检的三棵树、华润涂料、经典漆、嘉乐士和多乐士等品牌的产品，其游离甲醛均显示“未检出”；而鳄鱼漆、立邦两个品牌的产品虽检出了游离甲醛，但数值远低于国家标准。这些被抽检的产品的甲醛净化能力都在80%以上。就算在中消协的抽检结果中，他们的“甲醛净化性能”和“甲醛净化效果持久性”两项指标至少也有1颗星。
　　这也是支撑涂料企业投入更多的技术研发力量，坚持生产和销售“抗甲醛”产品的基础。而提高涂料的“抗甲醛”性能，成为涂料企业规避再遭类似质疑的有效途径。
　　“有些功能性涂料确实增加了一些抗甲醛、分解空气里VOC的功能，这是存在的。”王奇说。
　　宣传的“度”
　　由于中涂协呼吁在宣传上暂停使用“抗甲醛”等概念，在宣传中如何使用“抗甲醛”等功能概念也成为新一轮争议的着眼点。
　　在中涂协发出声明后不久，一名行业人士发文指出，无节制概念营销将透支行业信誉。文章中说，“用炒作概念的手段获得的盈利是暂时性的，没有技术和质量支撑的概念就像没有根基的房子，很容易就倒塌了，其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对企业信誉的严重伤害，还会造成行业整体性的信任危机。”
　　而消费者对于涂料产品认识的盲区，有可能使江山的担忧成为现实。有报道指出，消费者在选择涂料产品的时候，越来越关注环保性能的表现。但是消费者普遍不了解涂料产品环保功能的作用机制，只能跟着企业宣传走。如果存在炒作概念的情况，一旦消费者的意识觉醒，将使涂料企业乃至行业遭遇信誉危机。
　　因此，从涂料行业发展的大局观出发，江山的观点得到了企业人士的支持与认可。黄金武说：“我深刻的领会到无节制地透支行业的信誉，将会把自己的企业推上崩溃的边缘。”王奇也认为，行业应该规范起来，坚决抵制这种无节制概念营销透支行业信誉的行为和企业。
　　桂林指出，一个概念产品的推广，必须是以实实在在的科技创新成果为前提、作支撑的。她说出最符合当前涂料行业“抗甲醛”等功能概念的现状：“我觉得将‘抗甲醛’等概念用于产品包装或广告宣传的主要卖点，对于广大涂料品牌来讲都是一种产品推广的模式而已。但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太过于泛滥。”
　　诚如桂林所说，在涂料企业的技术水平还参差不齐的时候，必须防止有企业脱离技术基础、为了宣传而宣传的情况出现。基于这样的考虑，王奇认为中涂协所言“将‘抗甲醛’等概念用于产品包装或广告宣传的主要卖点是不恰当的”的观点判断是合理的。
　　“涂料毕竟是个半成品。消费者对于涂料根本不了解，他们采购涂料，都想要环保；而环保涂料之所以显得环保、价高，就在于它功能的强大。”王奇这样解释他的理由，“当然作为化工涂料企业，我们要赚良心钱，反对瞎忽悠，反对无中生有，误导消费者。”“这（指将‘抗甲醛’等概念用于产品包装或广告宣传的主要卖点）容易引起消费者误解，而导致可能存在的纠纷。”迪邦涂料销售总监郭志伟说。他的话印证了王奇的说法。
　　寻找平衡点
　　在争议仍存的背景下，中涂协突然发出“暂不再将‘抗甲醛’作为卖点进行宣传”的呼吁，其应者几何？对此，综合受访者的表态，只能说行业内多数人持观望的态度。
　　“我想每一个坚持诚信经营、有实力的企业都会响应的。”桂林表示，中涂协刚刚发出这么一个呼吁，是否可行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做出判断。黄金武认为，暂停将“抗甲醛”概念作为广告宣传，这是涂料技术进步的表现。郭志伟也只是表示：“有必要就响应。”
　　从目前的行业情况看，暂停并非最佳的途径。“站在企业的角度上，想要达到（停止概念宣传）这种效果，我认为会存在企业的销量问题、利润问题、新产品的研发、旧产品的包装、广告宣传问题等等。”黄金武表示，简单叫停会引发其他的矛盾，而且将触及企业的利益。
　　王奇就直截了当地指出：“我觉得暂停挺难的，企业在推功能性涂料这块少了（‘抗甲醛’）这块，就会少了很多卖点。”
　　至截稿时为止，并没有企业明确表示会暂停生产、销售或者宣传“抗甲醛”产品。事实上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何在争议中找到平衡点，成为中涂协和涂料企业之间必须考虑的问题。中涂协作为行业协会，对涂料企业提出呼吁，其出发点是好的，但却不具备强制性和约束力，因此还需要企业的自愿。
　　对此桂林建议道：“我觉得首先是要唤起广大涂料企业对于诚信经营的企业操守意识与自觉。其次是要加快涂料产品结构的调整和发展方式的转变。最后是积极发挥政府和行业协会的作用，大力扶持企业推进淘汰落后与技术创新；强化行业准入机制，严格限制新增落后产能，提高市场准入门槛；加强对高耗能、高污染、规模不经济、低端产能涂料企业的淘汰力度。”
　　但桂林同样认识到障碍的存在：“企业主在意识、心态上还没有完全端正起来。此外，在产品技术创新的人力物力方面暂时还没有落实到位。”
　　正确发挥政府部门、行业协会等的作用，也成为建议路径之一。“这种呼吁变成了国家强制性规定，那就是另说了。”鉴于“驰名商标”被新修订的《商标法》明令禁止在广告宣传中使用的效应，王奇认为要想杜绝借“抗甲醛”等概念炒作的现象，需要国家强制性的措施。黄金武也持有相似的观点。
　　而郭志伟则认为，政府媒体出面主动建立一个消费者可信任的平台，然后在平台里面去正确宣传。“这种效果还是要有公信力的组织去落实，引导企业规范性宣传，正确引导，面对消费者。”
　　另一方面，对于“抗甲醛”等功能的行业标准的缺失也是导致概念炒作乱象的主要原因。因此，王奇建议，行业应该规范起来，坚决地抵制这种无节制概念营销透支行业信誉的行为和企业，尤其是对于在技术创新上有着相当权威的大企业应该身先士卒，制定行业标准，规范行业行为。
　　他举例说：“如最近米奇的（积极推动）儿童漆标准制定，我就觉得挺好。真正这些有技术创新的，有市场份额的企业制定起一个行业的标准，能达到标准，就可以使用相关的概念营销，否则坚决抵制。”
　　而引导国内领军涂料企业联合起来加快相关标准的修订，对于中涂协来说或许意义更加重大。
　　或许是所引发的效应出乎意料之外，在发出《声明》后不久，中涂协便将其从官方网站上撤下。
　　但如同向平静的湖面投下的石头，就算随后将其捞走，也阻止不了已然泛起的涟漪。在涂料行业，有关“抗甲醛”等功能概念的话题已经再一次被挑起，或将持续发酵。
　　在难舍功能概念的宣传好处的行业环境下，中涂协却发出了“暂停宣传”的呼吁。这如同中涂协的“矛”遇到了企业的“盾”，注定难见成效；而且这不一定是最锋利的“矛”。
　　然而，这或将引发整个行业新一轮的讨论与思考，继而推动行业环境的向好发展——哪怕只是一点点。
　　“但相信，今后这一切都会有所改善。”桂林如是说。她道出了一个行业的期待。